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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铁】旁观蝴蝶右眼(下)

八木共沉:


*上篇戳我


*
内战后/回到内战
*
多处BUG
*



在一个漫长又混杂的梦里,史蒂夫看到了这一切。

这本该是埋藏于他脑中最底层的一段记忆,过去的每一个白昼黑夜他都在死死遏制自己的中枢神经,阻抑那些以亿万计的脑细胞冲破屏障,咆哮轰鸣着将他的大脑撕成碎片。那是他避之不及的禁地,更是数月以来无法前行的缘由,史蒂夫本该再也不会想起它,再也不会让这些场景轻而易举就压垮自己。但今晚他梦到了这些,也许是向来紧绷的自制力也想松散懈怠几秒,也许是终于如愿见到了托尼,却被只能亲眼看着他往那片途穷日暮飞去的无能为力给彻底地击溃,总之,在史蒂夫呆坐于空荡冷清的露台上几小时、终于承受不住疲惫而睡倒过去后,他无法避免地梦到了这一切,里面所有的人和事都清晰真切得仿佛就在眼前。

「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帮兄弟一把啊。」

斯塔克带着那种「一切好商量」的眼神,语气平稳缓和,仿佛只要对面点个头他们就立马能握手言和重归于好。他说,把巴恩斯交出来,罗杰斯说,还有五个跟他一样的超级士兵,斯塔克又说,你的判断颠倒是非,罗杰斯也说,你签署协议时就已经分裂我们了。史蒂夫在梦里目视着这些,竟觉得分外好笑,斯塔克和罗杰斯明明是在你来我往地对话,但他们的思维和感知完全没在对方身上停留一秒,他们自顾自阐释着自己的理由,自己的立场,谁听呢?他们都知道对方什么也听不进去,于是干脆闭嘴不再废话,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一切。

史蒂夫看见炮火连天的机场里,罗杰斯和特查拉厮打在一起,盾牌被划出几道深深的抓痕;和罗迪厮打在一起,断掉的电磁脉冲滋滋冒着火星;跟斯科特协作着把玩具车变成喷火车后,他又立在爆裂的地皮边,听着幻视不带感情地说「我知道你在做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史蒂夫想,罗杰斯从不做自己认为不对的事,但落在斯塔克眼里,这就成了全然的不对。斯塔克正在做的每一件事,落在他自己眼里,也是彻彻底底的谬误。史蒂夫不知道罗杰斯在咬牙说出「我们战斗」时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暗自制定着作战计划,也许顾忌着泽莫是否已经到达西伯利亚,但那里一定没有一些场景,那些温情的、安逸的时刻,在复仇者大厦度过的每一个温馨的夜晚,彼时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被战意充斥的大脑里。斯塔克那时又在想些什么?他与罗杰斯之间总有一种怪异的默契,于是史蒂夫妄下断语,罗杰斯在想的,斯塔克不一定在想;但罗杰斯遗忘了的,斯塔克肯定也没记起来。

这梦好长。史蒂夫有些看累了。两队人不知疲倦地缠斗在一起,这会儿特查拉还逮着巴恩斯不放,一眨眼他就跟巴顿来了个初次会晤。皇后区来的小男孩刚才还在跟威尔逊聊得热火朝天顺便用蛛丝把他缠个死紧,扭头又兴致勃勃地去瞻仰突然变成一座大山的蚁人先生了。马克西莫夫操控着大堆汽车把斯塔克牢牢压在底下,紧接着就用闪着红光的意念力抬起了在爆炸中倒向地面的塔台——表情凝重的罗曼诺夫站在罗杰斯面前,低声说她一定会后悔的,然后就让开位置,放走了他和巴恩斯。

老实说,那时一心想要离开的罗杰斯大概顾不上思考罗曼诺夫会因此遭受政府怎样的制裁,于是他毫不犹豫就驶离了机场;考虑到继续作战也许双方都会有不必要的伤亡,罗曼诺夫选择了临时倒戈,哪怕明知这样做的结果并不会比之前更好看。他们或许都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史蒂夫想,会后悔的也许只有一个人,得知真相后独自来到西伯利亚的托尼·斯塔克。

这就是了。他看见。这场胜负与成败扑朔迷离的战役,它的最终结局就正正摆在眼前。巴恩斯顶着光秃秃的断臂倒在一边,而史蒂夫看到那个长相与自己十分相近,体格和能力却远胜万倍的美国队长,正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盾牌向满脸鲜血的钢铁侠狠狠砸去。这一刻,史蒂夫却不敢再猜,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直在用自己拙劣的思维去揣测那两人的想法,而他们内心真实的感受,史蒂夫却毫无头绪。他们想要置对方于何种地步?斯塔克没有调动盔甲上所有的火力,罗杰斯也并未把盾牌切向他的喉咙,所以大概,他们其实并不想杀死对方。但触及两人脸上遍布的汗水和血迹,那些电光石火、金属撞击的声响,史蒂夫又觉得,即使并无杀意,他们也没打算对对方手下留情。被死死压制的斯塔克此时是什么心情?不甘?震怒?恐惧?而占了上风、眼看就要赢得最终胜利的罗杰斯又是否感到满满的愉悦和得意?盾牌扬起落下,砸出一声沉重的碎裂声响,身为局外人的史蒂夫,胸腔里那颗冷漠的器官也不由得狠狠紧缩了一下。他看到罗杰斯翻身下来,筋疲力尽地靠在一旁,而斯塔克依旧动弹不得地躺在原地,似乎在缓解胸口那股剧烈的绞痛。

完了。他想。

这场艰难的战争终于暂且画上一个句点,耳边缠斗击打的余音被冷风呼啸着吹散,两人的粗声喘息也渐渐凝固于结冰的空气中。美国队长与钢铁侠之间曾有过的那点感情——姑且称它为感情——自此也再让人看不到半丝继续发展的可能。史蒂夫感到遗憾,他确定罗杰斯与斯塔克之间发生过一些什么,那或许跟互相吸引有关,跟爱与欣赏有关,跟亲吻与情欲有关,即使未曾示众,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晓对方心中的想法——但史蒂夫就是该死地肯定,那份爱意真切存在,也真切地消亡,就在他眼前,就在刚刚一瞬,他目睹了它被斩断致死的全程,他为此感到强烈的痛心。

那一刻他们大概已经全然忘记,彼此交换过的眼神与笑意是怎样的令人心动,并肩作战时的默契协作又获取过几回队友们的揶揄调侃,他们曾在空旷的房间和无人的露台贪婪攫取着对方的热度,让溢着情欲的夜空一遍遍填满自己渴求的身体。当他们各执所见、兵戎相接的那一刻,这场幕后黑手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他们两败俱伤的内战末局,这点不堪一击、一触即溃的薄弱情意的最终下场,已经是清晰可见、近在眼前了。

史蒂夫被盾牌掷地的那一声响动惊醒,他从露台边直起身,在凌晨的凉风中坐了片刻,突然就猛地起身,朝大厦的顶层走去。

此时夜深人静,日间喧嚣的纽约也得归于一片无声无息。顶楼凉意更甚,风夹杂着陌生雪水直往皮肤下钻,史蒂夫望着不远处那个独自蜷在椅子里的身影,他的牙根冻得咯咯直响,一股隐隐的抽痛突然迸发在他身体最深处。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过去,在那人旁边蹲下身的。托尼整个人深深埋在椅子里,身上外套还沾着水渍,散发出冷冽又冰凉的味道来。他撑着额头,微垂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地呼吸。那些呼吸声被拉得十分长久又沉重,史蒂夫有一瞬间以为他在叹气,但其实并没有。除了喘气声他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他沉默又冷漠,颓败又平静的样子彻底击中了史蒂夫。他伸出手,想把托尼发丝上的雪水擦净,但随后就马上收了回来,惴惴不安地搭在了椅子上。托尼微闭着眼,脸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嘴角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抹去,他的疲惫与消沉是那么明晰地刻在史蒂夫的眼球上,他静静蜷成一团,宽阔的椅子和宽阔的黑夜像马上就能把他吞没,然后嚼碎咽下,连一点骨渣都不会再留。

「托尼!」那些臆想的画面让史蒂夫惊慌地拽住托尼的手腕,后者带着不耐烦的神情抬起头来,然后不耐烦地开口:

「干什么?」

「我……」史蒂夫慌忙松手,不知如何辩解,托尼却并不看他,只是直视着面前黑洞洞的天空,然后说道:

「格兰特。」

「什么?」

「你是叫这名吧?」

「……是。」

「我讨厌你这名。」

史蒂夫张了张嘴,没出声。托尼径自往下说:

「罗迪受伤了。」

「盔甲熄火了,他从天上掉下来,医生说他会瘫痪。」

史蒂夫依旧沉默着。

「我去了一个超冷的地方,冷到——你这身板过去非得冻死不可。我跟美国队长打了一架,在机场没打尽兴,于是到那儿又打了一回。」

「你不问问谁赢了吗?」

史蒂夫只好问:「谁赢了?」

托尼却又不回答了,他长久地眺望着远方,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气。

「都输了。」

史蒂夫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不知这怒气从何而来,又该向谁而去,他被这团怒火憋得心中郁结,猛地起身后退了两步远。

「我从来不知道钢铁侠还会承认自己输?」

托尼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这事很复杂不是你能想象的到——」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托尼嗤笑一声,「别以为随便看点新闻播报电视宣传就以为你很了解——就连我自己都不了解他们,我今天才发现。」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该庆幸你不在那儿。」

「你……」史蒂夫的喉头艰难地吞咽着,「你和他……」

「和谁?」托尼又不耐烦起来。

「和……美国队长。」

托尼愣了一下,然后怪异地问道,「什么意思?」

而史蒂夫不再说话,只用那种——那种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心但其实根本一无所知的眼神看着托尼,他的蓝眼睛里流满了滚烫的岩浆,又像贴着黏稠的污地,他的目光让托尼想到一个人,那个用最柔软的东西吻过他也用最坚硬的东西砸向他的人,今天也无数次这样注视过自己,只是他根本毫无心思去注意。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托尼哼了一声,「不过也没什么,我和他不可能了。」

史蒂夫乱作一团的大脑花了几秒钟思考这句话,他的双腿不知道该远离托尼还是靠近他,只能在原地微微颤着,异国冰原上的冷风吹打得他险些无法立稳。

「什么……不可能?」

「立场,思想,」托尼对着漆黑的夜空一条一条列举,「那份该死的法案,还有复联的以后……什么都不可能。」

「武断地下结论对谁都没帮助。」

「如果你真的像你以为的那样了解复仇者你就该知道,」托尼的双眼冷淡无比,「没人对这个结局感到意外,虽然确实有那么点我没意料到,但它——它的今天是早就注定了的,从这个团队组建的那一刻起,它的未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史蒂夫咬着牙看着他。

「它早就名存实亡了,每个人都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让这个脆弱的世界不再经受外力的摧残,但我们就是没法达成完全的一致,知道么,分歧早就扎根在那里了,协议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内战顺理成章地爆发,然后联盟理所当然分裂的导火索而已!」

「那你就更该去阻止它,而不是……」

「我试过了!」托尼突然激动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史蒂夫逼近了几步,「我一直在尝试尽量去保全整个团队,不让它被弄得七零八落,结果是什么?」他挑起一边嘴角,戏弄地看着史蒂夫,「每个人早就打定好了主意,包括我,心里早就算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拿自己的那套去强求别人,发现行不通,就开始用武力解决一切,还美其名曰『监管与自由』。你指望大家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一起愉快地打怪?收起你那点可笑的理想心态吧!」

面前这个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托尼是史蒂夫从没见到过的,而那些脱口而出的话就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浑身刺痛。他又何尝不清楚联盟已经没法再回到从前?他更是心知肚明,从隐瞒霍华德和玛利亚死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亲手打碎了托尼的信任,可笑的是,即使在最亲密、最心照不宣的那段时期,他们也没有完全对彼此敞开过心扉,这点既遮又掩、处处保留的心思是如此明显地横隔在两人之间,而他们竟然还一心以为,对方会为了自己去动摇本来的立场。

史蒂夫越想越觉得好笑,他扯着嘴角的样子让托尼分外诧异,于是问,「你笑什么?」

史蒂夫说,「笑你和罗杰斯。」

托尼问,「笑我们什么?」

史蒂夫说,「笑你们爱对方还不够深,却希望对方能为自己做超过那深度的事。」

托尼像被西伯利亚的风雪猛然兜头浇下,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你懂什么!」他一下子像竖起了浑身的刺,语气变得尖刻无比,「别随便评判我和他!」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托尼是如此地排斥他们之间的关系,史蒂夫还是感到了强烈的焦躁和悲哀,「即使你并不愿意承认,托尼,但你不能否定你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可以我宁愿全都否定。」

托尼退后几步,后背撞上护栏,他屈起一条腿,斜斜靠在栏杆上。史蒂夫还在原地站着,双手握拳,眉头拧得死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对自己的回答非常不满意。托尼心里好笑,这人对他和罗杰斯的关系总是有种怪异的固执,或许他才该是罗杰斯的拥戴者?这就说得通了,他们身上都有种让自己非常看不惯的执拗,以及一些别的什么。

「那些好的,坏的,好坏掺杂的,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它们就此从我脑子里消失。」托尼从没对别人提起过他和罗杰斯的关系,但今天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我也真希望我和他从来没认识过——素不相识才是我俩之间最好的方式。」

「你在撒谎。」史蒂夫面无表情,站得太久,他的双腿都有些发麻。

托尼挑了挑眉,「怎么说?」

「你不后悔认识他,也不后悔爱他。」

托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人说过你很自以为是么?」

「有。」

「你该听听他的建议。」

「自以为是的人没法采取别人的建议,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什么了?」

史蒂夫望进他黑漆漆的眼底,那里一片荒芜,只有几段隐隐的火光藏在地表底层,「看到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各自强势又强硬,注定无法黏合,又注定互相吸引,注定离析分崩,但总会复旧如初。」

他的声音既轻又坚定,下一秒余音就散在流动的风中,但每字每句托尼都听得如此清楚,他沉默半晌,才问:

「为什么?」

「在那么多坏事发生后,你凭什么断定我不后悔?又凭什么认为我和他还会『复旧如初』?」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表情很平静,满脸擦伤,血迹仍在,他整个人写满了疲乏,右眼那块醒目的淤青使他看上去脆弱又恍惚。但史蒂夫知道,在那人的身体深处,有一颗能抵挡炮火又能包裹羽毛的心脏,有一条伤痕累累却始终填满最热诚的希望的灵魂,那是他想日夜亲手抚摸,想放入胸口珍存再虔诚地反复亲吻的东西。他迷恋他的灵魂,并且从未变过。

「因为你和他是一类人。」

托尼微微睁大眼睛。

「不论你们的思维行径有多么迥然相异,但本质却并无差别。你和他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一直在做,那份差异虽会让你们站到彼此的对立面,甚至带来一些争斗,一些难以挽回的伤害,但是。」

史蒂夫注视着面前这双让他沉迷留恋的眼睛,低声说:

「即使那些事的组成因素和最终结果都各不相同甚至大相径庭,但目的是一致的。你们并非那种会为了『爱』这点倘来之物就束手束脚、踟蹰不前的人,没有什么能阻碍你们前行的脚步,哪怕是对方也不行,哪怕是爱也不行——这就是你们唯一相似且可协调之处,是你们像剪刀的两叶刀片一样咄咄逼人、触手可伤,但总能同心协力斩断困扰的主要原因,更是你们互相吸引的主要原因。」

「你和他是一类人,他不后悔爱你,所以你也不后悔爱他。」

「他爱我?」托尼一瞬间觉得分外好笑,又分外悲哀,「我得承认你说的大部分都有点道理,但假如你目睹了今天发生的万分之一你就会知道,有一刻我真的以为,他会看在某些事的份上,让这场争斗变得稍微可扭转、可协调一些,让那些温情的时日在之后想来不那么让人慨叹,让人觉得它们的发生通通都是错误——但那注定失败,注定把我和他之间浮冰似的、稍加施重就败露无遗的那么点感情——暂且称它为感情——彰显得更让我啼笑皆非。」

「他爱你的!」史蒂夫口不择言,大脑乱成一团缠绕不清的麻线,「你觉得你输了,受挫了,但他又何曾好受过?他比你输得更惨!」

托尼嗤笑一声,「没错,他输掉了唯一的武器,那玩意儿现在由政府看管,如果没经许可哪怕稍微碰一下都是违法——」

「不,武器?」史蒂夫打断他,「一个人若自身不强大,再厉害的武器也难保周全,更别说拯救旁人。他输掉的又何止是那点身外之物?」

「那他还输掉了什么?」

史蒂夫在微凉的夜风中咬紧牙关,「如果现在他站在这里,看到你是如此地怀疑你们之间是否确实存在过感情……他就会知道他输掉什么了。」

托尼咬着嘴唇,负气地看着史蒂夫,眼睛里是一片厚重的大雾。

「也许你们从没奢望过能在这个混乱动荡的时代收获爱情,比起拯救世界它显得是那么不足为道,也许它带给你的更多是伤痕和痛苦,但爱情本就是快乐夹杂着痛苦 ,激情交织着伤痕,这不是质疑它的理由,而该成为更懂得其本质的契机。你可以咒骂它,摔打它,但不该对它的真实性产生疑问,它就切实存在于你和他的心脏中,绝不会因外力的破坏而有半分受损。」

史蒂夫的喉咙微微发疼,这些话埋在心中那么久,如今它们被生生挖出来翻展在托尼面前,他却感到无比的畅快和安慰。他终于能亲口说出他的真实想法,而不是让它像尖刺一样横在他们之中,扎得彼此都鲜血淋漓。

「他爱你,你可以质疑一切,唯独这个你得确信。」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托尼终于回过神来,话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你又不是他,凭什么就能替他下结论?」

「因为我是个旁观者,是局外人。」史蒂夫苦笑,「等你站到我这个位置上就会明白,你和他之间是多么一目了然,甚至连那点多余的疑忌也不必有。」

托尼蹙起眉头,理智告诫他不要轻信这个人通篇的鬼话,但内心还是控制不住为他的笃定而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他向来都是期盼爱情但不乞求,若真的降临头上,他会将它细细裹在心中,心脏跳动它就跳动;如果终究无缘,或许他会挽留,会高喊「我不想失去你」,或许他只会默默看着它消弭于冰天雪地,冻结在猎猎风中。他与罗杰斯之间到底还有无回旋的余地,托尼想,都交给时间去裁决吧。

他和史蒂夫在顶楼吹了半晚的风,刚开始还远远对站着发表长篇大论,后来托尼搬上来一箱酒,两人敞开喝个够后,他们就昏沉沉地瘫坐在地,一边一个扒住椅子扶手,糊里糊涂说着酒话。

「我说,你口才真不错,我都差点信了。」托尼外套脱到一半,一只袖子还荡在空中,就神秘兮兮地凑近史蒂夫问道,「老实说,你提前打好草稿了吧。」

「完全是即兴发挥。」史蒂夫的脑袋都像灌满了啤酒,没了血清的这具身体在酒精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像我这样内敛含蓄的人,平常不吭声,一旦说起这种话来绝对是语惊四座。」

「牛皮都快吹上天了,就我们俩人还四座呢。」托尼毫不留情地嘲笑,仰头再灌下一口酒,「要不就是你经常跟你暗恋的人说这种话,都得心应手了。」

「暗恋?」史蒂夫不赞同地丢下一个空罐子,发出当啷一声响,「谁跟你说我是暗恋?」

「不然是?」

「明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明恋?就你?」托尼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狂笑,「快说来听听,那人是什么样子的?被你这种好像随时能从脑子里翻出一本上世纪的行为准则来高声朗读的人明恋一定很辛苦吧?」

史蒂夫听不懂他乱七八糟的修辞,自顾自说,「他确实很辛苦,整天忙一些我根本看不明白的东西,然后,然后我们还经常吵架。」

「一点都不奇怪,谁见到你这副总板个脸拧个眉毛的样子都会忍不住跟你吵架的。」托尼打了个酒嗝,重新打开一罐,「这个时候你就该——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先狠命亲一通,再说点好话,然后矛盾就迎刃而解了。」

史蒂夫好笑地看着他,「好像你跟罗杰斯之间就是这么解决问题似的。」

「罗杰斯根本吵不过我,每回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好吧,好吧,反正他也不在这儿。」史蒂夫敷衍地点头,困意一波波袭来,他的眼皮黏在一起,脑袋不住地往扶手下面滑。

「喂,喂!醒醒,你还没说完呢!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啊?」托尼拍打着他的胳膊,非常不满。

「别这么大声,太吵了!现在大家都在睡。」

「除了我们哪儿还有人?再说这点声音根本传不到别——」

「嘘。」史蒂夫突然低下声来,他闭着眼睛,轻声说,「现在的纽约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你听。」

托尼悻悻地闭上嘴巴,也跟着合上眼睛,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耳边的凉风停止吹动,空气凝固成块,在静滞的夜空里缓缓下沉。托尼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仔细搜寻着,想找到一小点光亮,但凌晨的纽约正陷在一团数不尽的浓黑中,任他怎样摸索,都无法把自己从这片黑色的世界中解脱出来。四周半点声响也没有,身旁那人仿佛消失了,连喘气声都听不见。托尼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身体顺着地面裂开的缺口往下滑,一直滑到深渊谷底,那儿有一只蛰伏许久的巨兽,正睁着它血红的双眼,要把自己吞吃殆尽。

一声轻微的,若有似无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粗糙的车轮碾过柏油路,轻轻打碎了周身死寂的空气。托尼睁开眼睛,他看到面前依旧黑压压的城市,它还在沉睡中尚未苏醒,但托尼知道它总会醒来,迎着温暖的朝阳和明亮的光线,像往常一样,把充满生之希望的人们包容于它鲜活广阔的怀抱中。

托尼扭过头去,史蒂夫的金色脑袋倚在扶手边,短短的发茬看上去有些熟悉,他听着那股平稳绵长的呼吸,调整姿势,重新阖上眼睛。

正准备入睡时,他听见一个声音在极远天边的微光中低低响起。

「他就像这一样。」

「他就像,凌晨的汽笛声一样。」*

托尼依旧闭着眼睛。

「每当我从一片黑暗掉进另一片黑暗,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了,是活着还是死了的时候,他就像那声汽笛一样,虽然微弱遥远,无法触摸,但总能让我知道,让我明白,我还在这里,我还活着。」

托尼在那呓语般的呢喃中微微勾起唇角,他伴着身边那人的呼吸,在一个平静又柔和的梦里慢慢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一片大亮,史蒂夫坐在原地,背靠着清晨单薄的阳光,沉默地看着他。

「你这是没睡还是刚醒?」托尼活动着酸痛的关节,从地上爬起来。

史蒂夫把满地的空啤酒罐收拾到一起,也站起来,说,「我得走了。」

托尼抬眼看他。

「我得回那边一趟。」

「然后呢?」

「再回来这儿。」

托尼笑了,「你也真不嫌麻烦。」

「那边还有一些事。」

「回来之后呢?你在纽约有家吗?」托尼望着他的蓝眼睛,那里面不再黯淡无光,而是闪着他熟悉的那种充满光彩的海洋般的蔚然。

史蒂夫也轻轻地笑了,他转向眼前生机蓬勃的纽约,他就站在它的上方,俯瞰着壮丽的全景,但他知道,他只是这庞大城市中的一小部分,是无数弯曲转折的街道中毫不起眼的过客,是一个为了它的繁盛荣华而甘愿奋斗终身的普通人而已。所幸,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迎着清晨和煦微凉的风,对上托尼安静的棕色眼睛,说:

「没有。但我有他。」



FIN




【*】他就像凌晨的汽笛声一样:出自《爱你如夜半汽笛》。实在是很喜欢这个修辞,斗胆套用,村上春树的书迷朋友们请不要打我。(捂脸)



一点碎碎念:想写内战很久了,这是个太过敏感的话题,但我并不想去车轱辘谁对谁错,谁哭着求谁原谅这些,没啥大意思。MCU里他俩的关系每个人都非常清楚,我完全是按照我想象中,甚至是幻想中的那个样子写的,与现实不符是必然的,逻辑不通也是必然的(笑哭),bug什么的还请多包涵。非常感谢大家能看完这篇文章,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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